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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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使用目的:礼制与世俗并举早在周朝,玉器已经被赋予丰富的内涵,成为礼制化的文化表征。周王朝封官拜爵时,皇帝会赐予受封官员一件玉制器物,作为官爵证明,《周礼》中称其为“瑞”。每逢朝会或祭礼,诸侯们分别执“瑞”朝见天子或祭拜四方。并且明确规定,地位越高,作为身份代表的玉瑞就越长。如《周礼·春官·大宗伯》规定,王所执的镇圭长一尺二寸,公所执的桓圭长九寸,侯所执的信圭和伯所执的躬圭长七寸。此外,玉作为礼器还有和好的意味,《论语·阳货》:“礼云礼云,玉帛云乎哉?”。《左传·哀公七年》载,夏禹在涂山会和诸侯,当时,“执玉帛者万国。”俗话说,化干戈为玉帛,即代指化战争为和平。而天子、诸侯百官下达命令时,主要以“符”为凭证。符,是合二为一的信物,多以玉制成。朝廷派官员驻军外地,就交与符的一半;若有命令,就派人持另一半符作为凭证,以保证传达信息的准确。历史上,秦始皇用和氏璧制成传国玉玺,由丞相李斯书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,玉器成为至高无上皇权的象征。并且明文规定,只有皇上的印章才能用玉,称为玺,私人用印不论什么材料,都只能称为印或章。

春秋战国时期“礼崩乐坏”,导致国家的礼化功能衰退,而器物的装饰性增强,开始世俗化的倾向。两汉时期,这种以玉器朝拜、祭祀的礼制化得到进一步的继承,只是礼制色彩有所淡化,开启了后世玉器世俗化的进程。尤其是西汉,玉器风格较之前的肃穆庄严有了一定的改观,玉器的礼仪化、伦理化意识进一步淡化,而和生活的结合进一步加强,玉器的种类、造型变得更加多样化,出现了很多新的器型,尤其是出现了很多生动、活泼的造型。可以说,汉代开启了后世玉器世俗化、生活化、吉祥化的滥觞,东汉以后,这一趋势更加明显。可以说,汉代推进了玉器世俗化的进程,至唐宋时期,玉器已经完全世俗化了,玉器的道德化、伦理化、等级化的色彩逐步弱化,礼器和葬玉数量锐减,而日常生活中的陈设玉与装饰玉、吉祥玉大量出现,玉器完全成为生活化的用品和装饰品,形成了全民佩玉的习俗。至明清时期,玉器贴近人们日常生活,大多作为饰品、日常生活用具、陈列品、玉文具等,形状多样,精致兼轻巧,并雕有各种吉语,到了“玉必有意,意必吉祥”的地步。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透雕双龙谷纹玉璧,西汉中期,通高29.9cm,璧径13.4cm,孔径4.2cm,厚0.6cm,河北省博物馆藏

4.风格来源:南方与北方合流楚国是战国七雄之一,在当时的诸侯国中是实力最强的,受此影响逐渐在南方形成了以楚国文化为核心的文化系统,即“楚文化”。春秋战国时期,诸侯争霸,因为各诸侯国之间实力、社会经济发展的差异,而造成了玉器的地域性差异,初步形成中原玉器、秦玉和楚玉三个相对独立的玉器文化风格,中山国所代表的北方地区玉器和齐、鲁两国所代表的山东地区玉器则是附着于中原玉器的两个亚文化。总的来说,东周时期的玉器形成了南北两大系统,南方以楚为代表,北方以秦为代表,二者在审美理念取向、工艺水平等方向有所不同。

楚式玉器即是受到楚文化影响、具有楚文化特色的南方玉器体系。楚式玉器的审美取向以华丽、精美、新奇为理念,体现在构图方面就是布局得当,纹饰繁密;体现在工艺上就是采用多种雕琢方法,多采用浮雕、细线和镂雕,艺术效果更加饱满、线条更加流畅,整体更具有立体感。因为只有更高超的工艺技术,才能达到新奇的审美效果,才能更完美地体现艺术形象,因此楚国的玉器工艺在当时是最高超的。而在北方,则是以秦国为代表。在东周早期,秦国并不是最强大的,因为地理位置偏于西北一隅,与中原处于半隔绝的对立状态。战国中期以后商鞅实行变法,才不断发展壮大,最终统一六国,奠定了中国两千年的文明发展。与精美华丽的楚式玉器相比,秦式玉器的工艺水平略显粗糙,但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:秦式玉器没有华丽的艺术表现手法,而是以几何造型的运用为主,配以简洁明快的线条,突出主体形象的轮廓,以抽象表现为主。在工艺方面以线刻为主,出土器物中少见浮雕或减地琢刻的工艺手法,只通过单纯的镂雕工艺,而自成一体,玉器整体线条刚直,缺少柔美、华丽感,但体现了秦国追求力量的内在心理需求。

秦国的审美以“刚”为主,与楚式玉器为代表的南方玉器的“华美”形成鲜明的对比:

1、纹饰方面,秦玉喜用勾连云纹,线条细密而直,转角方折,状呈直角或锐角。楚玉流行一种丝丝缕缕相互翻缠的云纹,又喜在玉器表面细线阴刻一些辅助装饰性纹饰,如网纹、羽纹、珠粒纹、平行细线纹等。秦式玉器以龙纹为主,龙纹一般采用几何形状,因为不需要突出主体,表现手法抽象而缺少细节的表达;而楚式玉器多以凤为题材,因为凤的艺术形象代表着柔美与华丽,与龙的阳刚形成对比。

2、构图和造型方面,二者的表现差异也是巨大的。如楚人善于运用虚实相间的表现技巧,充分发挥无拘无束的想象力,巧妙安排图案的布局结构,即使是微小的细部处理,也充分展示了设计师的匠心独具。设计者通过图案的巧妙构思,主题的合理安排,以实带虚,以虚入实,虚实相间,幻化出画面之外的另一个虚幻的精神世界,烘托出一种神秘的氛围。而汉人则偏爱抓住对象的大结构,是动势的扩张和力度的表达,给人以质朴生动的感觉,表现到玉器构图上,就是画面充盈生动,不留空白,单纯洗练,令人感到饱满和实在。

由此可见,在战国时期,南北玉器两大系统的差异是很大的。两者表现的是两种不同的意境:楚式风格多纤细、浪漫,而汉代多豪情,放达而疏远。而秦朝统一时间较短,因此两大玉器体系的真正合流,是在两汉时期完成的。两汉时期,中原玉器系统虽然占据主导地位,但从文化的地域性讲,西汉的领导成员如刘邦和核心队伍大都来自楚国地区,因此在西汉宫廷中,始终是以楚文化为主导,楚文化的浪漫主义艺术风格开始渗透到艺术的各个领域。于是我们在汉代玉器中可以看到秦、楚交汇的特点,一方面吸收了自由奔放、放荡不羁的楚文化传统,另一方面延续中原玉器的古朴、写实的特色,但难得的是,在汉代器物造型、装饰中巧妙地把二者统一起来,所以汉代玉器既有豪放的一面,又有浪漫的色彩,形成了现实主义兼自由浪漫、写实与写意结合的艺术特色。汉代玉器不但没有因各国分化而衰败,反而因承载了不同思想、文化、理念,而在社会体制中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。

5.表现手法:写实与写意并用汉代玉器开始走向写实,并一反过去单一的平面表现手法,而代之以立体圆雕。如下图西周的玉龙和春秋时期的玉虎,都是采用平面的表现手法,而汉代的玉鹰和玉熊已经开始使用圆雕来表现。两汉之前,圆雕数量很少;两汉时期,圆雕逐渐增多,出现了许多反映现实的动物题材,形象传神有趣。特别是人物和动物类器形,以马、熊、牛、羊、鹰、鸟、鹅、豹、龟等造型为主,设计精巧,造型准确,神态生动,纹饰精美,线条流畅,充分体现了写实主义的表现手法。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玉虎,春秋早期,长12.7cm,宽4.2cm,厚0.3cm,河南省博物馆藏

如陕西蒲城贾曲汉代遗址出土的圆雕玉卧牛,是迄今所知体量最大的一件汉代俏色圆雕,表现了牛儿劳作后疲倦、慵懒的神态。牛四腿曲伏呈卧姿,头微抬,双目圆睁,鼻孔翕张,嘴唇微启,神情安详,牛双角后伏,一角略残,牛尾向下垂卷,牛身上加饰少许简练的阴线,面部有两个阴线圆圈纹,腹部刻有一“估”字,其含义尚不清楚。此件作品雕刻技法简练、,概括,形态传神、逼真,玉工巧妙地利用原玉料上青下黑底部灰白的特征雕琢,形成玉牛背部青色,身躯黑色,腹部白色的效果,是一件成功的俏色玉雕。圆雕玉猪1983年西安市南郊山门口西汉早期墓葬出土,青玉,因受沁而呈灰白色,两件大小相同,形制相似。两猪均圆眼、大耳、拱嘴翘鼻,肥体短尾,其中一猪双腿向前呈奔跑状,另一头猪前右腿下肢折叠,呈卧伏状。两猪造型风格写实,除圆雕外,还采用简洁的线刻技法,将形态申请表现得惟妙惟肖,栩栩如生,是罕见的玉雕杰作。还有玉马、玉鹰、玉熊等造型,充分显示了汉代圆雕的高超技艺。如汉代的“玉熊”玉质温润,雕琢精细,丰满凝练的外形逼真地将行动缓慢、憨态可掬的特性表现出来。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圆雕玉卧牛,通长21cm,宽7cm,高7cm,陕西历史博物馆藏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圆雕玉猪,长13.5cm,高5cm,西安博物馆藏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玉鹰玉熊,西汉,陕西省咸阳市博物馆藏

汉代的圆雕玉器采用了这种自然主义的写实表现手法,动物圆雕躯体劲健,虽然肢体、毛发、羽翼等的表现手法还保留一些早期图案化残余,整体已基本趋向写实,但避免简单照搬自然现实的原形。应该说,汉代玉器不管是人物、动物还是花草造型,都不是自然“写生”的形态,往往通过高度概括,提炼夸张,把握对象的神韵、气势,将最简单的线条,表现出最鲜明的形象。猪形玉枕采用碧玉琢成,作卧伏状,刻出鼻、眼、嘴、双耳及尾部。雕琢简朴,神态逼真,此器形体硕大,可能是猪形玉枕。

汉代玉器14:汉代玉器的治玉理念

玉猪,汉,长26cm,高9cm,1980年陕西省西安市北郊席王村汉城遗址出土,陕西省西安市文物局藏

综上所述,汉代玉器具有兼容并包的胸怀,海纳百川的精神,首先体现在文化思想方面,汉代玉器不但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,同时还受到道家精神的渗透,儒家伦理观念的理性精神日渐侵入文艺领域和思想观念中,和道家的神仙方术和长生不老、辟邪压胜的观念在汉代玉器中并行不悖;其次,在发展理念上,汉代形成了继承传统与发展创新并重,兼顾礼制与世俗的多元面貌,同时由于南方和北方艺术的合流,南北文化逐渐融合,在北方写实主义的基础上,吸收了自由奔放、放荡不羁的楚文化传统,更进一步强化了汉代玉器所特有的感性与理性、浪漫与真实、神仙和人间、写实与写意结合相结合的艺术特色,形成了介于理想与现实之间、雄浑豪放与浪漫想象结合的艺术风貌。而最不可思议的是,汉代玉器能够把相互矛盾、对立的因素完美地结合在一件作品上,而没有违和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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